一方面在抱怨城市空气污染、水污染对于健康的侵害,一方面又对灯红酒绿的城市生活百般缠绵、不离不舍——现实总是充满这样的矛盾。
我们周边并不缺少纯净之地,我们缺少的是亲近纯净大自然的诚意。不过,诚意是可以培养的。让我们试着从几日的山间短居开始吧:一杯新鲜出产的春茶,或是一盘新鲜采撷的蘑菇——通过这最直接的感官方式,我们或许可以感悟到山野绿色生活的真趣。
武夷山茶生活
进山的第二天遇到难得的好天气,我清晨5 点起了床,在薄雾中与朝阳一道入山去问茶。武夷山不高,爬起来并不累,清晨山林的静谧妙不可言。大清早起床的我准备到武夷岩茶的核心山场——苑坑去看看:那里不仅有茶,还有座古刹——慧苑寺。
寺庙在武夷山玉柱峰下,竹林幽篁,茶园绕宅,草木葳蕤。慧苑寺建筑简朴雅致,有如乡居。寺中只有两位僧人,一老一小。年长的僧人已届八十,当家的是较为年轻的和尚,号“天喜”。每有人至,天喜师父便在后院以茶相邀。
从寺门入,随梵乐指引直入后院。幽静的寺院沐浴在晨光中,做饭的阿嬷把笋干晾晒在庭院里,几双僧鞋,洗净的僧衣挂在竹竿上,清凉入眼。从阿嬷处得知天喜师父一大早就出山去了,院子里摆着茶具,阿嬷让我自行烧水泡茶。一个人坐在老式茶桌前,听壶中松声渐起,青山竹影入心。
80 多岁的老僧刘师父从菜地里走来,大概是刚做完农活,见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饮茶,便一道坐下来休息。刘师父平日里几乎不说话,见人便“阿弥陀佛”,除了种菜念经,便是点香劈柴。今天他主动与我讲起了话,一讲便是2 个小时。从年少饥荒、战乱逃难讲到出家为僧。80 多岁的他在今天这样的时代依旧过着十分俭朴的山人生活,每日4 点钟起做早课,打理菜园,劈柴点香,吃简单的饭菜,却知足常乐。
进山来的茶工越来越多,寺院变得热闹了起来。我向刘师父告别,启程去下一个山头,一位隐士栖居的地方——磊石道观。磊石道观位于武夷山马头岩下,因为地理位置偏僻,处于非常规旅游景区,外人鲜知,我却常去。道观只有一道长、一老者、一猫,茶山成片,兼有桃树、梨树、菜园。道长姓陈,以读书弄箫为乐,学问很高,品性清雅,爱养兰,自己做茶,常与来者品茗论道,是一位隐士。武夷人皆知“马肉”,即马头岩肉桂,产于道观旁,是武夷岩茶的上品。今天天气很好,道长应该在做茶。
大约1 个多小时的山路,我抵达了马头岩。在道观门前碰到了止止庵的云水道长,背上挎着一竹篮茶青的他从茶山中缓步走来,他来帮陈道长采茶。道观的院子里摆着正在摊晾的茶青,这是武夷岩茶制作的一个步骤:晒青。磊石道观因为没有自己的茶园,采摘的皆是自然生长的茶树,传统的手工茶方式,一切合乎于道,有一股天然旷达的野气。
陈道长依旧坐在他的老位置上给每位路过的客人泡茶,一坐就是四五年的光阴,板凳上的坐垫已经破烂得不行,他说这是他的使命:弘道。一起喝茶的是云水道长带入山的北方客人,他们正在请求道长赐字。道长欣然应允,领着他们到了书法台,挥毫泼墨,酣畅淋漓地写了几个字,道长的书法写得很好。写完字的道长明显来了兴致,取出自制的长箫,站在院子里吹了起来,深沉浑厚的箫音在青山中穿越,恍惚间思绪飘得很远。
箫毕,道长走到院子里摇青。摇青是茶叶制作的一道工序,走水是摇青的主要目的,最考验制茶者的臂力和耐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