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云南,最野的不只有山歌,还有菌子。但你绝对想不到,这两位居然还擦出了奇妙的火花。
7月17日,人民日报官微转发了一条云南消防的山歌版走心劝告——“红伞伞白杆杆,吃完一起躺板板”之歌……
洗脑神曲一经发布,相关话题“云南消防为防止你吃毒蘑菇有多拼”就蹿上了热搜,开始在1.4亿网友颅内循环播放。
掐头去尾,每年6~10月,随着云南大部分地区进入雨季,“菌季”,正式开启,在为菌“滇”狂的采集大省,其重要性甚至被列为四季以外的第五季。
云南人吃起菌(jièr,云南方言,指野生菌) 来能有多拼?
根据中国食用菌协会最新发布的《2019年度全国食用菌统计调查结果分析》,仅2019这一年,云南就总共吃了65.9万吨的菌子,价值242多亿,占全球野生菌产量的40%,全国的80%。
菌子虽然好吃,但“手轻洗不干净,手重就洗毁”,于是云南人民又发明了一个全新的职业——“洗jier人”。
所以,菌子到底有什么魔力,让云南人爱得如此深沉?
吃最野的菌子,躺最贵的ICU
云南,是野生菌的天堂,占了全球食用菌菌种二分之一以上,中国食用菌菌种的三分之二。
野生菌在云南能有多普遍?
就拿最近冲上微博热搜榜第一、引来2.8亿网友围观的新闻——“昆明一办公室内长出巨大蘑菇”来说,便可见一斑。
正当北方人民觉得不可思议的时候,更劲爆的来了!
7月2日,云南普洱,一位女士连续两天上班路上捡到了巨型菌子,最大的一朵野生牛肝菌更是有2.8公斤重!
你以为这就完了?云南网友的大型凡尔塞现场才刚刚开始:
洗漱台下、花盆里、足球场上、人行道旁、拖把上,甚至拖鞋里……
不就是长野生菌嘛,谁家没长过!
但长蘑菇不神奇,对于云南人民来说,神奇的是见到就想吃。
也因此,网上有段子说,如果你叫一个云南人八点起来干饭,他可能起不来。如果你叫他八点去捡菌子,他可能四点就出发了。
就像“内蒙人骑马上学,湖北人成年礼要到神农架抓野人”一样,每个云南人身边都一定有过吃菌子中毒的朋友,都有一款专属于自己的“小人儿”。
当各省还在提醒大家打疫苗、注意防护的时候,只有云南人,短信的画风居然变成了这样。
一到夏天,一年一度的“试毒大会”已经成为云南人的定点节目,承包下了全国人民的笑点。
吃菌中毒的新闻永远不会迟到。
比如说下面这个最经典的,云南妹子吃野菌子中毒致幻躺病床唱忐忑……
还有最近的案例。7月12日,云南曲靖。一名男子吃菌中毒,昏睡中不忘大喊:“我要系裤腰带,不能光屁股出门。”
7月10日,云南昆明一只狗狗误食生的野生菌见手青,产生幻觉,看见了满地的美食,从客厅舔到餐厅,表演了空口咀嚼“吃空气”的绝技。
昆明一大叔吃野生菌中毒住院,双手似乎在无实物表演“穿针引线”。
还有小朋友中毒以为自己是奶茶,画面可以说很“迪士尼”了。
6月27日,云南玉溪,吃菌中毒的大爷指着天花板说:这里又是下雨又是下雪……
6月18日,云南曲靖,一男子吃了路边买来的野生菌后,发生昏迷睡在了街上被民警唤醒后一直喊着:“别烦我,我们3个人在打游戏……我要去打架去……”
所以,在云南,吃菌子有三熟:对菌子品种要熟,吃菌子要煮熟,还有,去医院的路熟。
云南人,凭一己之力,把自己吃上了“彩云之癫”。
野菌子致幻的新闻虽然听着好玩,给人一种“似乎中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”的感觉,但这些只算运气好的轻微中毒,真正严重的中毒,往往是无药可医的。
在食菌界有一句名言:所有的蘑菇都是可以吃的,但是有些蘑菇,一辈子只能吃一次!
以2020年的数据来说,5月至7月20日,云南省野生蘑菇中毒事件共273起,其中有12人因中毒身亡。
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,野生菌的辨识难度极大,即便是世代采菌的本地人,也有“翻车”的可能。
而在所有的蘑菇中毒死亡案例中,近百分之九十的罪魁祸首都是剧毒鹅膏菌。
例如,我们非常熟悉的超级马里奥吃完会长大的蘑菇——毒蝇鹅膏菌,其活性成分主要是蝇蕈素和鹅膏蕈氨酸,这两者不仅有毒,而且具有致幻作用(据记载该物种曾作为宗教典礼上的致幻剂使用)。
鹅膏毒素非常稳定,不会因高温烹饪而变性,因此通常煮食不会使它们失效。
误食毒鹅膏后,会有6—12小时的潜伏期,之后会出现呕吐、腹泻等症状,大多数人在这时才会前往医院,易延迟造成误诊,这也使得中毒造成的危险性急剧提高。
一般来说,医生会使用催吐、碳吸附等方法减少毒素的吸收。紧接着会出现假愈期,患者会感觉自己已经痊愈了。但这时,毒素已经被肠道吸收,并通过主动运输转运到代谢最旺盛的肝脏中。
接下来,才是鹅膏毒素真正的主场。
鹅膏毒素会进入肝脏细胞,抑制DNA的转录,阻止蛋白质的合成,造成肝细胞不可逆的受损坏死。
最为可怕的是,鹅膏毒素很少被胆汁和肾脏代谢而排出,会重新进入肠道,再次被吸收,循环往复地破坏肝脏细胞。
到了第四天至第五天,毒素会对肝肾造成严重损伤,导致器官功能衰竭,大约15%的α-鹅膏毒素患者会在10天内死亡。
此时,治疗方法除了最初的催吐和碳吸附外,需要血液透析,以保证电解质的平衡;还需吸取胆汁,排除毒素;肝脏破坏严重的,则需要换肝。即使痊愈,也可能留有永久性的肝损伤。
据估计,鹅膏毒肽对人的致死剂量约为0.1mg/kg体重,甚至更低;而一个成熟鹅膏菌子实体中含有的鹅膏毒素可以达到5mg以上,也就是说,一朵剧毒鹅膏足以导致一个50kg重的成年人死亡。
云南人拿命吃的菌儿,到底值得吗?
云南是全国野生食用菌最丰富的地区之 一, 也是全球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十二个有代表性地区之一。
云南的海拔垂直带悬殊集中,滇西北的海拔5 ~ 6km , 滇南的800m ,阶梯衔接,犬牙交错,各种小环境是保藏生物物种繁衍宝地,高处不胜寒,低处高湿夏雨,加以南北走向的气流交汇,纵横演替,均提供了菌物成长和繁殖的优势。
早在明代藩之恒的《广菌谱》中记载的云南食用菌就多达119种。目前全世界食用菌多达2000种,云南野生食用菌至少有750种。
云南全境普遍分布有野生菌,史料记载历史久远。据考证,早在《逸周书·王会篇》中就有云南永昌府“百濮”以“菌”为贡的记载。
例如,位居明代“三才子”之首的杨慎吃过云南的菌子之后就写道:
海上天风吹玉芝,樵童睡熟不曾知。仙翁住进华阳洞,分得琼英一两枝。
意思是,鸡枞,真是天上仙人吃的玉芝琼英一般的珍贵美味啊!
对于滇省之外的人来说,云南菌子更是味美绝伦。纵使帝王将相也鲜少尝食,视之为珍品。
特别是把野生菌与宗教宣传的使人延年益寿、返老还童、长生不老的奇异功效关联起来,称之为难得的“琼芝”“仙珍”,更增加了人们对稀少野生菌的神秘感。
而在昆明生活了七年的作家汪曾祺在《昆明的雨》中也写道:菌中之王是鸡枞,味道鲜浓,无可方比。”
另外,《舌尖上的中国》有一期还说到了香格里拉采菌高手单珍卓玛一家的故事,说他们连夜上山采摘精灵般的野生菌——松茸。
其中有个采摘的细节让人记忆犹新,卓玛在采拾松茸时会用松针把菌坑掩盖好,不让菌丝被破坏。
这道出了真菌与森林的真实关系:它们是生存与共、盛衰以系的。
当下,从云南扩展的食用野生菌的风潮,也唤起了人类对云南的植被和菌类分布的关注。
事实上,从古代、近古代、近代到当代,由于人口的增多、环境的污染、生物资源的超负荷利用,云南的生物资源在递减。
明朝的徐霞客深入到云南不少地方,留下很多可贵的资料,他记录了滇西永昌的昆仑岗 (即高黎贡山)云:
垂干虬枝,倒交横络,树石拥蔽,不能见其形。
但现在,这一景象已经绝迹。
有些菌类由于森林的砍伐和林型的破坏,已经很少见或接近濒危,如70年代在云南发现的滇桩菇和皱褶桩菇,迄今十余年来,再未见新标本。
食用菌伴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经历了悠久的岁月,以其独特的韵味,给人意味无穷的艺术享受,使人可以从中领略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