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家庭的觉醒》:爷爷奶奶在家庭教育中的角色定位
2024/4/19 17:10:08 来源: 北京日报客户端 作者:

在家庭关系中,隔代亲成为普遍现象。但是,隔代亲与真正的“尊老爱幼”,有时是错位的;而“爱幼”的投入,与成龙成凤、强爷胜祖,把握不当,可能导致事与愿违。


今天,所有人都面临百年未有之变局,祖辈在农业文明积累的具体经验,不再是解决孙辈成长难题的恰切智慧。上一辈承受的人口压力、物资匮乏、体力竞争、亲属关系等困境,已经改头换面,以新的形式考验着下一代。


在家庭教育层面,二十世纪80、90后的父母辈,心中已经建立两本“价值台账”,他们能够自如地切换身份,在不同精神空间随意穿行。而50、60后的爷爷奶奶(包括外公外婆)们,传统观念占比较大,已把特殊经验固化为价值观,想着作为财富传给孙辈。



某些经历过无数难言之隐的爷爷奶奶,在给刚刚懂事的孙辈传授人生经验时,多是戴着面具,尽力维护自己的成功者形象。那些孽和那些耻,不是封存就是转化,以失真的方式呈现。而在回答孩子所提问题时,“内存”往往捉襟见肘。美国心理学博士沙法丽·萨巴瑞所著《家庭的觉醒》(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),既是针对父母,也是针对爷爷奶奶提出忠告。她指出:“一个觉醒的家长会意识到,在现代社会,将父母看得比孩子更重要的传统观念已经过时,它会造成家庭关系的失衡与疏远。”


作为爷爷奶奶,父母的父母,需要成长,需要觉醒,修理掉不该有的,培养出不幸缺失的。尤其是已经退休、承担照看孙辈使命的人,知识需要增量,观念需要更新,价值需要重估,心智需要觉醒,根基需要稳固。


所有的爷爷奶奶,对孙辈的认知能力和前途期待,一般都会高估,并在养育中尽力成龙成凤的操作。期望值过高,正面效果是鼓励孩子跳起来摘桃子,负面效应则对孩子造成挫败。培养孩子太不容易,打压却在闪念之中。那些在谋生路上一度成功的爷爷奶奶,在养育子孙时,往往容易犯糊涂,乃至与任课老师合谋,在拔苗助长中,奴役和虐待孩子。一只百灵,如果倾其一生,学习虎啸,会一事无成;一棵白杨,尽力变成青藤,只能造成身心伤害。成全下一代,最佳方案是让他成为最好的自己,从多种可能性中,选出乐于并能够实现自己的那种人生。《儿童教育心理学》([澳]阿尔弗雷德·阿德勒著,张婷婷译,中央编译出版社),能够帮助今天的爷爷奶奶们,从学理意义上理解儿童。


有的爷爷奶奶,面对孙辈,虽然主观上是要表现慈爱,客观上却在展示光环。人的心理结构,包含着过往的全部经历,犹如无数套娃。表层的那个自己,多是甲胄与光环,最里面的套娃,或许是哭鼻子、恶作剧、打架、逃学、不写作业的本人。现在的自己,其实不利于祖孙之间的信息对流与情感互换,只有卸下甲胄,隐去光环,向着童心生成,才能成为孙辈的朋友。何怀宏的《孩子,我们来谈谈生命》(湖南教育出版社),这本哲学教授写的书,适合祖孙共读,让今天的爷爷,与孙子共情,一起成长。


职场中的上下级关系,信任已是奢侈,共情基本稀缺。家长与孩子之间,只有共情,才属正常。而实现跨代共情,而不是爱的单向投射,必须学习隔代沟通技巧,丽贝卡·罗兰的《与孩子深度交谈》(谭新木、王蕾译,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),介绍了以深度交谈的方式、提升孩子的“好奇心、同理心、自信心、社交力、创造力、开放心态、塑造性情”等七大能力的技巧。


活到老,学到老,改造到老。这话乍一听,好像是大白话,其实是无价的人生指引:一个人的心智“达峰”之后,在传统的封闭社会,借助“族长”的威望行使权力,即便固执糊涂,乃至昏聩暴戾,借助大环境的“中和”机制,对家庭的危害也是有限的。在瞬息万变的开放社会,一个权威家长在心智与见解都退化之后,如果仍然自我感觉良好,强势发号施令,对家族的危害则是致命的。因长辈无知而生出的家庭强权,以爱为目的对孙辈的精神覆盖,会使孩子养成对强者言听计从、对弱者凶残的恶习。而童年打下的人格底色,会持续延伸,即便将来环境和身份都发生改变,当初的情绪垃圾,仍然发挥负面效应。


一个呼风唤雨几十年的人,过关斩将,一路辉煌,可谓成功人士。但是,事业成功,不一定拥有对孙辈施教的能力。此前,他没有静下心来阅读文化经典的心情,他的知识和观念,基本停留在“初担重任”的阶段,而“邹忌效应”又让他误以为每天都在进步,德能匹配。位高权重的人,在过去的工作中,决策失败,指挥失误,责任多由下级承担,再不然就推给环境因素,很少公开认错。久而久之,自认为一贯正确,接近圣贤。这种惯性,带进家中,必然给孩子留下恶劣印象。用于履职,已是危机四伏,用于孙辈教育,贻害无穷。为了孙辈,那些曾经过关斩将的爷爷奶奶,应该清醒地认识到,高高在上的日子,遮掩了知识的贫乏,脱掉纱帽,如果不想越来越俗,必须借助阅读,找回高雅,找回平和。放下身段,处理某些复杂经历的后遗症,卸下情绪垃圾,让晚年轻松愉快。



英国作家毛姆说:“人类之所以有进步,主要原因是下一代不听上一代的话。”萨巴瑞博士也指出:“我们的‘自我’喜欢高高在上,喜欢控制,因此,能对孩子发号施令是一种巨大的诱惑。”“孩子不需要我们带领他们觉醒,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觉醒的。”“孩子需要我们与时俱进的方式鼓舞他们去驾驶自己的帆船。”享有至尊地位的爷爷奶奶,都有控制欲,一句不经意的话语,可能把孙辈在学校里接受的正面价值观颠覆粉碎,给孩子的心智成长,注入负能量,造成长期伤害。


如果爷爷奶奶为了跟孙辈交流而自我补课,由此发现自己的短板,并乐意填充,因觉醒而活得敞亮,感到幸福,那就全程收获了理想的人生。有了这样一位不落伍的爷爷,把经过历史沉淀和现代意识过滤的传统底层逻辑,以崭新的形式传承给孙辈,接通过去与未来的“天线”与“地线”,这既是家庭之幸,也是国家与民族之幸,更是私家文化与普世价值兼容之幸。而这一切,都需要通过新生代在接力中践行。正如沙法丽·萨巴瑞博士所说的——


突然间我已踏上新的征程,生锈的零件早已散落土里。我不再前瞻,而是转向凝视内心,终于看到,也许是第一次,我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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