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以来,旅游很热。一项项促进中国旅游产业发展的政策紧锣密鼓地出台,让中国旅游界欢欣鼓舞;一组组惊爆眼球的数据,又让本来原属旅游行业的事,变成了一个公众热点话题;而习近平总书记在马尔代夫访问时“别乱扔矿泉水瓶,少吃方便面,多吃海鲜”的告诫,又点燃了媒体对中国出境游客素质的大肆批判,引发中国游客的自我反思。
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旅事儿,你放唱罢我登场,可谓热闹非凡,但静观当下中国旅游产业的发展,也的确是让人欢喜让人忧——中国这个旅游资源大国,终于给予旅游产业相应的战略地位,雄心勃勃地向“旅游强国”迈进;与此同时,中国这个庞大的“游客帝国”,每年数千万人出境游,输出的是真金白银,留下的是不良印象,带回的是见异思迁。
旅游也能上瘾,中国出入境游,好似在演绎一场没有硝烟的“鸦片战争”。只不过,真正的鸦片战争是闭关锁国,国运衰退,被动挨打,如今是国富民强,国门敞开,主动慷慨解囊。
“游客帝国”献给世界的一笔经济帐
1979年,邓小平“黄山讲话”开启了中国旅游发展大幕三十多年来,旅游一直处在中国改革开放的“和平使者”地位,在全球经济不稳定之际,国际贸易摩擦加剧、保护主义抬头等困境中,成为中国对外经济文化交流活动中最活跃、争议最少、效果最好的途径之一。
2012年,对于中国旅游来说是一个分水岭。这一年,中国以8318万人次的出境游客,1020亿美元的出境旅游消费,超越了德国和美国,成为全球最大国际旅游消费国。而中国入境游自2009年开始,却出现下降趋势,整体呈现出“两升一降”格局——出境游猛增、国内游稳长、入境游下滑。
2013年入境游总人数12908万人次,比上年下降2.5%;出境游总人数9819万人次,比上年增长18.0%。2011年到2013年,全球游客数量均有3%~5%之间的增长。但在同样的国际环境下,中国入境旅游市场却在连续下滑。
2014年1~6月,中国累计接待入境旅游人数6231.38万人次,较2013年同比减少2.8%,外汇收同比下降1.8%。照此趋势,2014年入境游还将保持负增长。2014年,中国出境游客或将突破1亿。预计未来5年,中国出境旅游总人数将超过5亿人次。
根据世界旅游城市联合会2014香山峰会上发布的《中国公民出境(城市)旅游消费市场调查报告》,中国游客境外人均花费近2万元人民币。其中,2%的出境游客日均花费超过5万元人民币。中国出境游客的购买力已跃居全球第一。与此相比较,根据国家旅游局抽样调查数据显示,2013年入境过夜在华游客人均花费却只有200.17美元,约1229.84元人民币。
一方面是出境游的持续猛增,一方面是入境游的持续下滑,中国旅游可谓“冰火两重天”,中国游客贡献给海外的人均消费,是海外游客贡献给中国的16倍。
发生于1841年的鸦片战争,又被称为“白银战争”,从战争爆发到20世纪初满清灭亡, 据不完全统计,近代中国战争赔款总值约合关银9.4亿两,清政府实际支付给列强的战争赔款,折合目前的美元才268亿美元,约合1645亿元人民币。
假设未来5年中国出境游客人数达到5亿,以现在人均约2万元的消费,5年间,中国游客将向海外贡献约1,000,0亿元人民币,是鸦片战争赔付款总和的约6倍。
高昂的消费能力与低劣的素质逆差
中国出入境旅游的逆差,不仅仅表现在一笔经济账,还有文化素质、道德修养的逆差。正如当年鸦片的输入,榨取的不仅仅是中国人的黄金白银,腐蚀的还有国人的精神和肉体,而后者才是最致命的,动摇的是国之根本。
对于世界而言,一直以来,中国游客似乎都是“神兽”结合体,一掷千金、奢华消费的财神,大大咧咧、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洪水猛兽,这些来自礼仪之邦的黄种人,却秉承着“顾客就是上帝”的一厢情愿,以各种陋习败坏着经济实力快速崛起的大国声誉。
中国有着“富贵不能淫,威武不能屈”的良训风骨,但在膨胀的物欲横流中,一切优秀传统和道德操守似乎都让位于以自我为中心的狭隘。当中国的汉字被镌刻在埃及神庙,当赤脚的中国在法国卢浮宫水池中泡脚,在公共场合不排队横冲直闯、众声喧哗,经济上富贵的中国人,把淫威发挥到了极致。海外媒体不时地将中国个别游客的低劣作为,放大成世界性的热点话题,用“一叶知秋”的视角,来审视中国整体的国民素质,给中国整体形象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。
对世界缺乏敬畏,无视与他人的情感互动而惟我独尊、惟我独行、惟我独大的思想行为,与被鸦片腐蚀、摧残的身心之间,最大的区别就是,吸食鸦片的人倦缩在自己家里,遵循中国家丑不可外扬的最后节操,而无所畏忌释放陋习的人,却身体力行地满世界招摇过市,把低俗当有趣。
为了修正中国游客的种种陋习,中央文明办、国家旅游局曾向社会公开征集了“中国公民旅游不文明行为表现”和“提升中国公民旅游文明素质建议”,5万多网民结合亲身经历和所见所闻,列举了中国公民在境外旅游的10条主要不文明行为,并公开发布,希望引起全社会的关注,改正不良行为。
关于这场素养之争,每个人似乎都认为与自己无关,而事实上,每个人都在参与其中。每位游客都是一个国家的形象代言人,一举一动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,而是整个国家的形象和尊严,我们都需要反思。
当习近平在印度访问时,幽默告诫中国公民“到海外旅游讲文明。矿泉水瓶子不要乱扔,不要去破坏人家的珊瑚礁。少吃方便面,多吃当地海鲜”时,这不是一次笑谈,每个国人内心都应该油然而生一种深深的羞耻感。不然,全世界走遍,也不会有世界观。
比在肤浅的旅游体验、奢华购物过程中,挥霍真金白银更为警惕的是中国人的见异思迁——移民。《华尔街日报》在一篇关于中国移民的长篇报道中引用香港一位移民专家的话说,到2020年,将有2亿中国人移民海外。这与2015年到2020年中国出境游客累计将达到5亿,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,叩问中国——子女弃家逃离,是家之不幸;国民弃国逃离,是国之大辱。
中国人根深蒂固的传统家国情怀,到哪儿去了?
文化振兴:提升国民归属感和自豪感
尽管旅游业界相关专家解释说,入境游的下降符合旅游经济发展规律,没什么大惊小怪的。但是进出的极不均衡,似乎也是不合常理的。人民币升值导致物价攀高,在城市及景区建设中贪大求全,毁真造假,丧失了历史文化的本真,旅游服务简单粗暴,缺乏安全性、友好度,载客、欺客现象频繁,由于出游客数量太大,严重挤压入境游客的航班等,都是阻碍入境游市场增长的因素。
当中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,成为世界不可忽视的力量,当海外旅游目的地国或地区,纷纷制定争夺中国客源的策略规划,当他国的旅游营销广告覆盖中国主要客源地城市时,世界游客却对中国避而远之,这也许符合规律,但不符合常理。
市场的竞争规律就是弱肉强食,不主动争取主导权,终将被别人主导并取代。
中国已迈入转型发展的关键时期。党的十八大报告中提出“弘扬中华传统美德,弘扬时代新风”,“建设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体系,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”,以优秀文化弘扬中国精神,实现中国梦的总动员, 全面打响“文化强国”战略。
旅游的核心是文化的体验。因此,旅游不仅是文化的载体,传播的渠道。更是挖掘、整理优秀文化,激活文化活力,以文化旅游体验促进区域产业融合的最有效途径;是以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重构“仁义礼智信,温良谦恭让”的社会道德秩序,修正不合理的改革发展路径,探索务实、高效的发展模式。
国家也将旅游产业上升至空前的战略地位,就是要举全国之力,壮大旅游产业,推动文化振兴,重塑“中国精神”,以文化重构国家信仰,以文化重塑国民信心,以文化重建大国形象,以文化重获话语主权。
中国旅游刚刚迈入发展黄金期,需要内外兼修,切实做到“坚持以人为本,积极营造良好的旅游环境”,以更加开放、包容的姿态主动融入世界,并引导世界旅游的健康发展。《国务院关于促进旅游业改革发展的若干意见》中明确提出,要“大力拓展入境旅游市场,完善国家旅游宣传推广体系,采取政府购买服务等方式,逐步实现国家旅游宣传促销专业化、市场化。建立多语种的国家旅游宣传推广网站,加强国家旅游形象宣传”,并通过努力简化入境游签证手续,提升服务,创新业态等举措来推动入境游市场的发展。
然而,扭转中国出入境旅游的逆差,不仅仅是国家制定怎样的战略,就能产生立竿见影的效果,更重要的是在民间的交流、民众的互动中,构建一个世界旅游的“理想国”。
当越来越多的中国人走向世界时,我们要对他国历史、文化、习俗心怀敬畏,懂得尊重,学会欣赏,只有清空高傲,才能充实旅程,只有尊重他人,才能反观自我,低调奢华有内涵。而不是揣着矿泉水,啃着方便面,彻夜排队,蜂拥而上抢购奢侈品,以显示自己的高端大气上档次。
怀有土豪心态的中国人,只有放下土豪心态,热情拥抱他人,与所有人平起平坐,友好交往,才能让越来越多的海外游客经由信任这个国家的人,进而喜欢这个国家,来了解和体验“美丽中国”。
中国要真正做到让全世界公民“游得放心、游得舒心、游得开心,在旅游过程中发现美、享受美、传播美”,弘扬中国文化价值观,而不是拒而远之。